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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后的临时营地里，气氛压抑得像一块浸了水的铅。伤员的呻吟和草药的苦涩味道混在一起，缠绕在每个人的鼻尖。
“把斥候队分出去，五十人一组，扇形侦察。大部队放慢速度，稳步推进。”林默的声音很平静，听不出喜怒。昨天的伤亡像一根刺，扎进了这支高歌猛进的军队心里。
石磊的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，那是艾兰用精灵草药处理过的。他领了命令，点了最精锐的一批狼骑士和几名新收编的、擅长追踪的部落老手，像撒出去的渔网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前方的密林。
大军的行进变得格外小心，战士们不再小觑这片看似静谧的森林。然而，预想中的藤蔓陷阱和毒花伏击都没有再出现。斥候不断传回消息，前方一切正常。
这种反常的平静，反而让林默更加警惕。
又前行了十几里，周围的树木愈发高大古老，有些树的树干需要十几人才能合抱，虬结的树皮像是老人的皱纹，刻满了岁月的痕迹。光线在这里被彻底隔绝，林间昏暗潮湿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木头和泥土混合的气味，安静得令人心慌。
“神主，这里……有点不对劲。”艾兰靠近林默，压低了声音。
话音刚落，大地开始轻微地颤动。
“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”
沉重而规律的闷响由远及近，仿佛有什么巨兽正在迈步走来。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，握紧了武器。
前方，一棵最为粗壮的古树，那满是苔藓和附生植物的树干上，裂开了一道缝隙，一颗硕大的、由树瘤和藤蔓构成的“独眼”缓缓睁开，散发着幽绿的光芒。紧接着，它粗壮的根系从泥土中拔出，化作两条笨重但充满力量的“腿”，带着大地震颤的节奏，站了起来。
一个，两个，十个……
转眼间，几十棵巨型古树卫士从沉睡中苏醒，它们的身躯堪比小山，挥舞着由树枝构成的巨臂，将部落大军团团围住。每一尊古树卫士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，都稳稳地站在了领域境初阶的门槛上。
“我操……这他妈是树还是山？”一名部落战士忍不住骂了一句，看着眼前这堵会动的“城墙”，手里的战斧显得像个玩具。
“攻击！”石磊怒吼一声，率先发起了冲锋。
狼骑士们呼啸着冲向古树卫士，战斧和长矛狠狠地劈砍在它们粗糙的树皮上，却只爆出一连串的火星和浅浅的白痕。岩甲熊王咆哮着撞向一尊古树卫士，巨大的冲击力让后者后退了半步，但那厚实的树干上，连块树皮都没掉。
更诡异的是，一尊古树卫士受到的攻击，其表面的绿光会迅速流转到其他古树身上，仿佛它们通过地下的根系连接成了一个整体，共同分担伤害。这道由几十个领域境怪物组成的防线，坚固得令人绝望。
就在此时，一个苍老、带着高高在上审判意味的声音，在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响起，首接传入众人脑中。
“入侵者，自然的愤怒并非你们这些蛮荒生灵所能承受。”
“看看你们身上那肮脏的信仰，那是对生命最无耻的窃取与亵渎。伪神，你和你的信徒，只会为这片圣洁的森林带来腐化与死亡。”
这声音来自于精灵长老会。他们通过这些古树卫士，远程观察着战场，并毫不留情地进行着嘲讽。
林默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。
他一步踏出，金色的信仰之力如潮水般涌向离他最近的一尊古树卫士。他要用最首接的方式，告诉这些躲在暗处的精灵，谁才是主宰。
然而，当那纯粹的信仰之力触碰到古树卫士体表的绿光时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。信仰之力仿佛陷入了泥潭，侵蚀的速度变得异常缓慢。那层绿光，是这片森林千百年凝聚的自然本源之力，对林默这种“外来”的信仰，有着天生的、强大的排斥和抵抗性。
“看到了吗？伪神。你的力量，在这片古老的意志面前，不过是无根的浮萍。”长老会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。
林默心头一沉。
就在他分神的刹那，所有的古树卫士独眼中的绿芒同时大盛。
“嗡——”
一股肉眼可见的翠绿色能量波，如同海啸般从它们身上爆发，向着部落军队的阵型中央席卷而来。这不是物理冲击，而是一种纯粹的生命能量震爆，无孔不入。
“噗！噗！”
冲在最前面的部落战士们如遭重击，许多人瞬间七窍流血，身上的信仰赋能被强行驱散，整个人委顿在地。石磊被能量波正面扫中，本就有伤的他惨叫一声，从风狼王背上跌落。岩甲熊王也被震得连连后退，坚硬的甲壳上都出现了细密的裂纹，发出了痛苦的哀鸣。
仅仅一击，部落军队就遭受了比昨天更惨重的打击。
这是一个陷阱。一个专门针对他的、精心布置的陷阱！
这些精灵不仅知道他来了，甚至对他的能力体系都有一定的了解，否则不会用这种近乎克制的方式来对付他。
“一群躲在树后面的老东西！”林默眼中怒火升腾。
他不再保留，眉心的金色印记骤然亮起，一股远比刚才庞大、凝练得多的信仰之力被他调动起来。他没有再尝试大范围的侵蚀，而是将所有力量凝聚成一点，如同烧红的烙铁，狠狠地刺向了那尊被他选中的古树卫士。
【信仰烙印】！
“嗯？”远方的精灵长老会发出一声惊疑。
只见那尊古树卫士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，体表的绿光与林默的金色烙印剧烈地冲突、交融，发出一阵阵刺耳的“滋滋”声。古树卫士的独眼中，绿光与金光疯狂闪烁，仿佛有两个意志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。
这个过程，林默感觉自己的信仰之力正在被飞速消耗，其难度和消耗，远超烙印同级别的妖兽。这棵树，或者说它背后的森林意志，在拼命反抗。
“给我……过来！”
林默低吼一声，加大了信仰之力的输出。
终于，古树卫士独眼中的绿光彻底熄灭，被纯粹的金色所取代。它那笨重的身体僵硬地转过来，面对着自己曾经的同伴，挥起了巨大的树臂。
“轰！”
这一击，狠狠地砸在了另一尊古树卫士的身上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。
内讧！
这个变故让所有精灵长老都沉默了。他们可以抵抗信仰侵蚀，却没料到林默还有这种强行扭转意志的霸道手段。
剩下的古树卫士见状，纷纷停止了攻击，独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，似乎感到了困惑与威胁，迈动着沉重的步伐，缓缓向后退去，重新融入了昏暗的密林之中。
战场上，只留下那尊被林默控制的古树卫士，如同一个孤零零的战利品，矗立在遍地狼藉的营地中央。
“伪神，你的手段确实出乎我们的预料。”精灵长老会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响起，但这次多了一丝凝重，“不过，强行扭曲自然的意志，你很快就会尝到反噬的苦果。这片森林的怒火，才刚刚点燃。”
声音消散，森林重归死寂。
林默命令大军后撤，暂时脱离这片诡异的古林。他看着那尊暂时属于自己的古树卫士，又感受了一内被大量消耗的信仰之力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他赢了一招，但从战略上看，他输了。精灵族的力量，远比他想象的要古老、复杂，而且，他们似乎真的找到了克制自己信仰体系的方法。
这不再是一场单纯的征服战，而是一场两种不同体系的、不死不休的战争。
